身为女性,读这本书就像在阅读自己的一部分历史|三明治阅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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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阅读角与读者们分享的是读客·女性主义文库推出的增订版《厌女》。作者上野千鹤子曾说:“很遗憾,目前我们还很难想象没有厌女症的社会。” 越来越多在阅读中不断认识自我与现实世界的女性,会在书写中留下怎样的思考?
《厌女》
“生长于这个厌女症的社会,不被厌女症浸染的女人,恐怕不存在。女性主义者就是自觉意识到自身的厌女症而决意与之斗争的人。”
《厌女》是著名女性主义社会学家、千万读者的女性主义启蒙导师上野千鹤子经典代表作,成书于2010年,原为一份杂志上的专栏连载文章,2018年,日本发行文库增订本。2023年5月,读客·女性主义文库推出了《厌女》的最新增订版,新增“性骚扰”“别扭女子”两章,全新增订作者序、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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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阅读中有怎样的发现?
周诗琪
坐标:东莞
职业:无业
“女性主义”不仅仅只是一种主义
01
大概2017年,我第一次听到这本书。却现在才阅读,太慢啦!应该早点读的。
第一版红唇封面的《厌女》,我有购买,最终在交换书活动中把它换出去了。那版字体紧凑,虽然开本小,但意外地有份量。我一直没能下定决心去读完。这次报名参加阅读角活动,拿到新版的书。也拿起了铅笔,开始读它。
当我读到五十几页,已经很难受。在阅读过程里,联想到一些社会事件,发散到平时的社媒评论,再结合自己的经历、真实的体验,产生的感受是很复杂的。身为女性,读这本书,就像在阅读自己的一部分历史,是当下之切身体会。
02
年龄还比较小的时候,对生活有着热切的幻想,行动在思考之前。还没来得及学习什么主义,行为就已经先做出了表达。比如,不接受凝视,不喜欢被夸奖那些利男的好品质,不觉得自己生为女性就矮人一等。同时依然懵懂,比如对爱情和家庭抱有期待及幻想,对一些日常的不公及骚扰害怕或忍耐,对偏离结婚生子的主流叙事轨道有些惶恐。
初读女性主义的系列书籍,也在社会现实中加深了解,一些原来极浅淡平常的事情,变得令人难以下咽了。更发现厌女的氛围渗透在社会的边边角角,对女性的压榨和围剿,有时会以一种极其隐蔽的方式出现。大家的厌女症,也是一种行动走在思考之前的表达。
“女性主义”不仅仅只是一种主义。是和我们息息相关的过去、现在、将来。
03
写在书边的一些随机批注与感想:
假设一个人人生来平等的社会,要想从弱者变成强者,无论是男性、女性,极大可能的路径就是加强自己的力量,不断拓宽自己的版图,掠夺资源,从自己出发。
但是,短暂掌握了话语权的男性,通过将“男人”的概念置换为“强者”的概念,将自己天然等同于强者一类,硬是给女性的变强之路制造出了第二路径。让所有人觉得,如果女人要变强,就得变得“像个男人一样”才行,或者依附于男人。
明明繁衍的权力掌握在女性身上,是女性身体构造天然具有的优势,却在这种男权体系的挤压逼迫下,被扭曲为“弱女”。
将女子展露柔弱顺从的姿态形容为“读鼻毛”。意为45°依偎向上看时,看到的是男子的鼻孔和鼻毛。看到这段注释时真的笑到发财。
警惕出让主体性。
看上野千鹤子老师的访谈时,觉得她很美好,很真实,是一种活生生的人类的美好。她的话语里,有坦然,有幽默,也有无奈和厌烦。女性主义者也是人,女人也是人,弱者也是人。既然是人,就站起来争取自己应得的东西。在简单而又艰难的现实里,诚实且强悍的活着,我就想那样。
阿澍
坐标:上海
职业:工作日遛弯爱好者
跟着千鹤子老师
成为直面“厌女症”的勇士
01 符号
“
对于打电话的男人,女人换谁都无所谓;同样,对于女人,对方也不是一个特定人格的人,只是一个符号。这个道理,男人当然完全懂,但他还是会因为有女人愿来而得到安慰治愈。这时,男人想要确认的,不过是自己的名声权力的符号效应。我当时的感想是,男人的性的异化已经严重到这个程度了吗?
从千鹤子老师对于“符号”的论述中,我想到的是整个时代全方位的病疾,其中包括了男人通过掌控女人得来的自我实现的底层欲望。“对着符号发情”,是比“对着幻想发情”更加犀利畅快的剖析。这个充满标签和符号的时代里,人们被自己所立的人设和标签重重困住,照着爆款和网红的方式生活,最后连幻想都失去了自己的创意,沦为符号的奴隶。那些疯狂的尖叫,那些感动自己的壮举,那些豪掷千金的冲动,那些热烈激昂的见解,那些幽暗畸形的欲望,说到底,只是一个执行的机器。
02 圣女与娼妓的分离
“
每一个现实存在活生生的女人,都有身体与灵魂,有子宫与阴道。可是,“用于生殖的女人”被剥夺了快乐,异化为仅仅为了生殖的人;“用于快乐的女人”,专为快乐服务,异化为远离生殖的人。
将女性“他者化”,如此便可以将其按照自己的意愿和方便任意肢解划分身份与功能,这些被划分出来的碎片不再是“女人”,而是男人的工具。意识形态上的破碎给实际的物质态肢解以底气,于是当一个女人没有按照男人的意志发挥功能的时候,她便从意识形态上被批判,然后遭受物质态上的惩罚。最常见的标签无非是:坏女人、荡妇、生不出儿子的、不守妇道。破坏了父权制“他者化”规则的女人,被烧死,被骂死,被羞辱致死,被社会性死亡。在女性主义苏醒的年代里,人们在社会中最大的批判来源竟然是自己的家庭,传统的长辈不分男女地站在一起,将这样的意识形态固化在家族的价值观中,而这种现象恰恰是多年以来将女性“他者化”的“社会性成果”。
03 母亲与女儿的和解
“
无论是回应母亲的期待,还是背叛母亲的期待,只要母亲还活着,女儿就不可能逃离母亲的束缚。无论女儿是顺从还是叛逆,母亲都想一直支配着女儿的人生,哪怕在自己死后。女儿对母亲的怨恨,表现为自责和自我厌恶。女儿无法喜欢不能爱上母亲的自己,因为母亲和女儿互为分身。对于女儿来说,厌女症常是对带有母亲影子的自己的厌恶。
如果是表面就不和的母女关系,聊起这个话题似乎更有方便的底气,可以勇敢地揭一道本就显眼的伤疤。可是很多和谐母女之间的问题,往往隐藏在表面亲密的关系之下,潜藏于母亲对女儿的关心宠爱的缝隙里,隐匿在女儿做人生重大选择时巨大的挣扎之中。这种控制与被控制的关系根本无法停止和熄灭,幸运的情况,是至少一方意识到问题、敢于去思考解决问题的方案、开始在母女关系的拉扯之间保守自己的心。最幸运的一种情况,就是千鹤子老师在书里提到的,“正如信田所言,母亲向女儿,女儿向母亲,相互告诉对方:‘我不是你。’ 我们只能从这里开始”。
吴老师
坐标:上海
职业:退休教师
厌女症是中国家庭的魔咒
上野千鹤子的《厌女:日本的女性嫌恶》一书对日本近代家庭有一段描述:对儿子来说,父亲成为母亲以之维持的“没出息的父亲”,母亲则因除了伺候那个父亲以外别无出路而成为“不满的母亲”,可是儿子因预知自己早晚会成为那个父亲的命运而不能彻底厌恶父亲,他通过与“没出息的父亲”同化而成为“不成器的儿子”。儿子又因为不能回应将“不满的母亲”从困境中解救出来的期待而在内心深深自责。同时,儿子还悄悄地意识到,保持“不成器的儿子”的状态却又正好暗合了希望儿子不脱离自己支配圈的母亲隐秘的期待。
读到这里,我不能不想到这种家庭关系在中国的版本:缺位的父亲,焦虑的母亲,长不大的儿子和不开心的儿媳。
在中国的家庭中,父亲缺位的现象非常普遍。在五六十年代,这样的现象可归咎于人们在选择工作上的不自由,不得不服从组织的安排。而在当代,父亲缺位却更多是一种主动的选择,男人为了工作、学习、经商等原因,离开家庭,长期不能陪伴妻子和孩子。男人的离开听起来都有非常正当的理由,但究其根本,是为了满足“同性社会性欲望”,即“男人喜欢在男人世界里的霸权争斗中,自己的实力得到其他男人的承认、评价和赞赏。”于是,女人成为被遗弃在家里的唯一的家长,“焦虑的母亲”通过把情感转移到儿子身上来弥补感情的缺失。儿子得不到父亲的引领而无法摆脱跟母亲的纠缠,成为“妈宝男”。妈宝男是男性力量缺失的后果,也是对母亲的依赖的回应。如果有不幸的女人成为妈宝男的妻子,她势必被婆婆视为抢走儿子的“情敌”而沦为“不开心的儿媳”。如此看来,中国特有的婆媳问题竟然是中国版的厌女症的产物。当男人们为了追求“同性社会性欲望”而放弃了父亲的责任时,女人无法从男人那里获得价值而成为厌女症的母亲,而她养育的儿子又成为厌女症的儿子。这样的儿子虽然表现出对母亲的尊重,但是跟父亲一样无法对妻子履行丈夫的职责,于是,新的轮回又开始了。
厌女症是中国家庭的魔咒。
月移
坐标:天津
职业:编辑
在咖啡馆满口“好嫁女”的相亲者
2015年,《厌女》首次在大陆出版的时候,上野就在序里写,期待着读到“中国的厌女症”的日文译文。八年过去了,再版序里仍留下了一行文字:“我期待有人写出中国版《厌女》,让我有幸能在不久的将来读到其日语版。”
我们随时感受到的“厌女”,我们可以在各种平台讨论的“厌女”,仿佛永远无法落在纸面,成为一本经典作品。我们的学术评判体系,我们的政治话语,大都将之视为一种封建的过去式或娱乐话题,正如我们跟不上metoo运动一样。我们的出版机构,能做的最大努力,或许就是再一次的让我们看见这本书。(当然,国内有很多女性学者非常努力地从事具体而细微的相关研究,比如戴锦华、贺桂梅、黄盈盈……此处推荐《开场:女性学者访谈》)
我是在咖啡馆开始第二次阅读上野千鹤子的。正是7月14日,一个阳光明媚、蓝天白云的礼拜五的下班时刻。我沿着一溜洋楼想寻一个空间大些、安静些的咖啡馆,坐定的时候还长吁了一口气,店主看起来是很有个性的短发小姐姐。半响陆陆续续来了很多客人,大大咧咧热情似火的姐姐们开着门抽烟。
有个男生坐到了我对面,是店主的熟客。不一会又来了个姐姐坐在他身边,姐姐大谈情史,并下结论:“三十年来,没有一个男人是真心爱我的。我的前任都是我主动爱的,但他们最后都找了个好嫁女。”
我不禁抬头,看她的高个、精致的脸和手臂上的纹身,不能想象这个词从她嘴里出来得那么肆无忌惮。
她厌女吗?想法出现在脑海。便听她继续讲述,当下她刚读完研究生,从墨尔本回来,此前一直在北京工作,读书,刚毕业,回父母家住着,无聊的很,才想来见一见人。那先来的男生租了这姐姐的房子,便给她介绍了自己的朋友,开饭店的本地人。
姐姐又说起研究生时认识的弟弟,家境相似,爱好相同,父亲在部队工作,既满足她对军人的向往又不至于使自己陷入军婚,唯一的缺点是比她小了八岁。两人没能在一起,不久,弟弟有了女朋友,“是一个长得很丑的好嫁女”。
我默默移了位置不打扰他们,并且反思这个场景和对话。好嫁女是什么呢?
“我希望有女朋友。话不多、可爱、安静、地道日本式、恭谨有礼的女孩子,我觉得我的趣味不算差吧。”上野转引日本80年代“最想被他拥抱的男人”第一位的男演员的话。并且说:“我们不愿相信,如此‘趣味差’的时代一直持续到了最近。从上面的21世纪初的年轻男人的证言可知,直到今天,这种男人还很多。女人一直没订正男人的误解,是因为让误解继续流通下去对她们自己更有利吧。”
或许拥有以上男性理想状态的女性便是所谓“好嫁女”。上野告诉我们:“男性为了成为性的主体而将对女人的蔑视深植于自我确认的核心,这就是厌女症”。为此,男性不断地将女性双重地他者化为”圣女“和”娼妇“,将女性放逐到未知的世界里去。而“厌女症之于女人即为自我厌恶,但女人也有可能不将厌女症作为自我厌恶来体验,其方式就是把自己当作女人中的‘例外’,将自己以外的女人‘他者化’,从而把厌女症转嫁出去。”
“好嫁女”确是一种厌女,而且出现在一个女性向一个男性的诉说中,体现出了双重的厌女。男性将某一类属性赋予一个名词,再由女性作为例外转嫁出去,十分残酷。只要你真切的和一个女性交往,你就该知道,不存在这种裱花蛋糕一样的女性。只要你真切的看着身边的女性,尊重她像尊重一个人,就不应该将她放在某个名词之下。
Jasmine
坐标:杭州
职业:自由撰稿人
要走到这一步,
我们还有很多路要走
01
上野女士在《诸君,勿污晚节!——性骚扰问题,实质何在?》一章中提到了很多关于性骚扰的法律法规,其中包括日本1997年修订的《均等法》改变了企业对性骚扰事件的管理方式,日本的《公害基本法》,让过去由受害者承担对因果关系立证的义务,变成了由加害企业承担对因果关系反证的义务等。
这让我想到很多在中国发生的性骚扰、性侵害事件,不管是阿里男性领导性侵害女员工的事件,还是史航性骚扰事件。由于现行法律存在缺陷,很多受到性侵害、性骚扰的受害者不能获得程序正义,不能通过法律途径获得正义的审批,所以选择通过社交网络曝光的形式,获得社会层面上的正义和支持。
这让我感到很痛心,我们想要实现的世界还有很远的距离啊!
02
“母亲与女儿的厌女症”这一章,我看到很多身为女儿的我的影子。女儿把母亲作为反面教材,不想成为母亲那样的人,才有动力在社会中一步步地向上爬,到头来还是无法超越父权社会的要求。母亲不愿认可女儿只实现了其自身价值,更想要女儿去满足社会期待,去做一个人的妻子,去做一个好妈妈。同时,对于我们这代独生子女来说,母亲不仅希望我们有像儿子那样的事业,还希望我们做精致、松弛、保养得当的都市丽人。这对于我这样的女儿来说,始终是一道难解的题。社会的要求幻化成了母亲的期待,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
而这也让我理解了,母亲为什么不能认可女儿,认可她从生下来就是有价值的,就是值得期待的。因为母亲也是在这样“厌女”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啊。她们从小被赞赏的,只有“对男性有用的价值”。
上野女士也在这章的最后提出了解决方法:母亲和女儿互相说,“我不是你”。我想,要走到这一步,我们还有很多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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